这些天,她为了叶府的事不停奔波,可是那些旧日的闺中密友全数闭门谢客。这倒也罢了,毕竟涉及到皇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明明与安宁侯府两代姻亲的卫国公府竟然为了保命不惜落井下石。

若不是王爷,恐怕她现在都没有站在这里的机会了。

李铮劝她放下,可是怎么能够!自从生下阿望不小心染了风寒,她便身子每况愈下,时至如今在汤汤水水的灌溉下早已是个装满药草的躯壳。若是在早些,怎么会让他们这么欺负叶家。

种种情绪闷在心口,压得叶青岚喘不过气,她猛的咳了两声,喉咙一甜,溢出鲜血。瘫软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

“夫人!您没事吧,”春碧骇了一跳。一边掏出帕子擦她脸上的泪水,一边又劝慰道,“夫人,您别慌,先站起来,我这就去请城里最好的手艺工匠把串珠接起来,保管还和新的一样。”

叶青岚摇摇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断了就是断了,就算再接起来,怎么能和新的一样?回不去了,再回不去了。叶府上上下下百余口被杀,不满十岁的幼儿只能终身为奴为婢。叶青岚心头一颤,再次吐出血来。

一串串的血像是流不尽一般,春碧吓得连退两步,跌在地上。

叶青岚捂着唇,可是嘴边的血似乎流不尽一般,瞥见地上被血沾染了的佛珠渐渐变得焦黑冒起烟气。思绪转回过往

“这佛珠送给你,御医在菩提子内浸灌了药,长期佩戴可以养气安神,强身健体。”树下的李铮一身白衣,冰冷俊美的面孔精致如谪仙,唇角微扬绽开浅笑。

无论对着谁,他总是冷淡淡地板着脸,可是那日,他把她单独叫离了宴会,月梢下那样温柔的笑。

叶青岚仿佛看到昙花盛开,她摸着悸动不已的心脏握紧了念珠。

这一握,就是一辈子。

叶青岚强忍着胸口的钝痛,对着兀立在一旁的春碧道:“走,快走!”

如果念珠早早就被下了毒,她定然是活不过今日。

春碧似乎也反应过来,她咬牙道:“夫人您保重。”说完,便飞快的朝门外跑去。

“咚”眼见着春碧马上要跑出大殿的拐角,却突然委顿着倒在地上,自她背部穿透了出寒光闪闪的剑刃。

一身白衣的李铮露出身形。这大殿里,不是灰扑扑的地面、结了网的房顶,就是沾了血的佛珠,快要死了和已经死了的人。

他一步步走近,周身纤尘不染,面目冷淡,眉间带着皇室一贯的清傲,寒凉的眼掠过春碧又转过叶青岚,不带丝毫涟漪。染血的长剑映着叶青岚红肿的眼。

叶青岚望着他,仿佛现在才认识这个人。站在她面前的人,如此陌生而疏远。

“为什么?”她颤抖着开口,茫然的眼神盯着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又要娶她,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人,她甚至不敢想侯府突如其来的灾难是不是这个男人一手策划的。

李铮把念珠踏在脚底轻轻一旋捻了粉碎,继而蹲下身,静静的凝视着她惶然的脸,棱角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温柔的替她拭净了眼边的泪痕。

原本只是神智恍惚,这下连眼睛也开始模糊了。她不想哭,可止不住泪。

“叶家,挡了我的路,青岚你安心去吧。”低醇的音色轻轻响起,在耳边絮语飘荡,如同情人间最温柔的痴缠。李铮温柔的整理着她鬓边垂乱的发,一点点擦拭着止不住的、烙在衣衫上的血。

这双唇曾经在她枕边说出最动听的情话,而如今却用着同样温柔的语调说着离别。而始终不曾改变的却是浸染着寒冰的双眸,冷漠不带丝毫缱绻。

叶青岚笑了,她笑自己傻,直到今日才发现所托非人。不,也许并不是今日。她这一生自诩聪明绝顶,其实也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傻瓜罢了。

她看着李铮不然纤尘的容颜,心里不甘和愤怒交叠在一起快要把她烧毁。她扑在李铮身上把他压在地上,紧紧抱住他,疯狂的撕咬着他的唇,把鲜血一寸寸的送到他唇边。这种毒是靠皮肤接触,那么日积月累她的血液里一定也是含有毒素。她要死了,也要李铮给她陪葬!不能生同衾,不如死同椁。和一个不爱的人一起下地狱吧。

李铮挣扎了两下毫不费力的推开她,然后唇角微扬,如同摇浆荡开春水的层层涟漪:“你想让阿望没有父王吗?你走了我会照顾好他。”

只一句话,便让叶青岚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瘫倒在地上,五脏六腑翻涌着绞痛,微微放大的瞳孔像是失去了探寻的焦距。

见到她没了气息,李铮再次俯下身,白皙的手指盖上了她的双眼:“早些走了何必这么麻烦,我知你心里放不下他,已经早一步叫他去等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