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一个魔种。”

“你说……什么。”

最先从指尖开始凉起,而后一点一点蔓延到心口,旸谷说的什么小黄其实都听见了,字字真切,句句清晰。

旸谷摇了摇头,艰难道:“师姐你,信我,我虽为魔……”

“啪”

随着一记脆响,男人的头向旁边歪了歪,发丝摆动的时候,几颗血珠洒落下来,溅在地上,像一朵朵精巧的红梅。

小黄的声音很冷,冷到她自己恍惚间觉得那些话语并非自她口中说出。

“天界与魔族妖孽,自古以来,势不两立。”

“从此以后,昆仑极黄同魔种旸谷,再无瓜葛!”

旸谷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到无法出声,他眼睁睁看着小黄抽回颤抖着的手,转身,一步一步,仓皇而又决绝地离开了诛仙台。

小黄走得太急,她怕稍作停留自己便会失了原则,所以她没有看到,旸谷眼里的挽留,亦没有看到,随着她越走越远,男人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眸。

***

旸谷行刑的那天,九重天上降了鹅毛大的雪。

主掌此事的判官惊讶地发现,原本于诛仙台上任凭雷电怎样相磨也屹立不倒的那个魔种,此刻竟如凋萎的花朵一般,低垂着脑袋,连发丝都是枯竭的。

判官捻须,冲一同前来的仙使笑了笑,“我还道是九重天又出了个顽种,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不管是何方妖魔,但凡在诛仙台上捆个两天,灵身不死,修为怕也是要折半了。”

仙使拱手,“大人所言极是。”

判官看了眼天际,“时辰已到,行刑吧。”

“是。”

雪愈下愈大,天地间顷刻已是全白。旸谷被绑在冰柱上,衣衫破碎的地方肌肤裸丨露在外,倒也不觉得寒冷,大概是有比这雪寒还要冷的地方吧。

他抬头,缓缓吐出一口白雾,迷蒙散开,夹着血腥气。

“师姐。六儿。你是不是不会来了?”他说,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你讨厌我了,对不对?”

“我那样做,让你讨厌我了。”

“师姐……”

“不会回来了……”

我终究,还是失去你了吗?

我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旸谷轻叹一声,明明不想再去回忆,然而脑海中少女的身影明媚可见,挥之不去。

——仙友你……你为何不穿衣裳?

——既然此地名为‘旸谷’,你我又有缘在此相逢,不如就借地名一用,为你取名‘旸谷’可好?

——你既然称我一声师姐,我们自然是亲人。

——本来你就挺傻的,再摔傻了可怎么办?

——我也想你。

…………

——天界与魔族妖孽,自古以来,势不两立。从此以后,昆仑极黄同魔种旸谷,再无瓜葛!

“罪人旸谷,行刺天君,十恶不赦,天诛地灭。现剔其仙骨,破其丹元,极刑之后,魄散魂飞!”

语毕,判官身后的仙使递上装着惊雷的剑匣,装着上古诛仙之箭的匣子表面刻有繁复的咒术,当它被打开时,从里面散出的万道光芒叫人睁不开眼。

惊雷一出,神魔寂灭。

旸谷缓缓闭上眼,“师姐,若有来生。”

他忽然苦笑一下。

“我已经不会有来生了。”

等了许久,惊雷没有劈下,反倒是云层上方传来异样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