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

“嗯?你说的是那件事?”

“正是!”

“不得了,不得了!这可是千古未有之奇事啊!”

“可不是!听我在衙门里的二叔说,这次直接是那位……”说话的人食指往上指了指说:“下的令,说是让京里头但凡够得上的人家,每户出一名去听审呢!”

“嗳哟,这可了不得!”围在旁边的人忍不住惊呼:“这从古到今,也没听说过能让咱们去听审的,看来这次的事儿……可不轻呐!”

旁边有人听了,就有些不高兴了,搡他:“你是没出门子还是咋地,哪天晚上闹成那样,能轻的了?好家伙!第二天外头消停了我刚一出门,就摔了个大马趴!”

“哟,您这是没站稳?”一旁听着的人忍不住就猜。

“什么没站稳!”那人不乐意了:“好歹老子祖上也是从龙入关的,虽说如今没落了,可那功夫可没落下!”

“嘿!”旁边就有的人不吱声了,大家着眼色,知道这位可是旗人。可那人又神神秘秘地开口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家外头那一条街啊!”那人唏嘘不已:“一个活人没有!”

“都是死人呐?”

“死人也没有!”

“嘿我说你这人儿,说话能不能爽快点儿?”

“这么说吧!我这一出门子啊!一脚下去,还没踩实呢,就滑出去了。”

“滑出去?”周围的人没弄懂。

“可不是!”那人像是想到了那场景,脸色不怎么好:“满地的血,和着泥,能不打滑吗?”

“嗳哟!”周围的人惊呼,有的人就说自己早上起来就被外头被收拾的那什么给绊了一跤:“好悬没给我吓出毛病来!”

“别说这个了!”有人又说:“那天夜里头闹得凶,第二天我说去给主家送菜呢!没想到,还没走到地儿就给拦回来了。”那人摇头叹气:“那家子上上下下五六十号人,之间,全都没了!惨,实在是惨!”

“哎!”有人叹气。

“可不是,我躲在窗子那儿瞅了眼,两边杀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你还敢看?”

“我倒是想躲,可家就那么大,能躲到哪里去?”那人啐了一口。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呢?我听了这一早上了还云里雾里的。”就有还没弄明白的人问了。

“你也是。”旁的人就看他了:“刚不是有人说了么,两边闹起来了!”

“这我听见了。”那人有点不满:“为何闹起来却是不知的。”

说话的人有点儿文绉绉的,看起来还有些古板的样子,旁的人瞅他两眼,也不好说的太深,只问:“你没收到消息?”

“收到了啊!”那人说:“所以才奇怪啊,这皇城脚下,天子近旁,从古到今什么时候能让百姓进到里头去听审啊,所以才奇怪啊。”

“奇怪啥?”先头说话的那个旗人凑过来:“这里头的事大着呢,说了怕吓着你们!还是到时候到午门前头再听吧!”他说完,溜溜达达的走了。

后面的人就瞪着他:“德行!”

又有人看不过去,说了一句:“等着吧,后儿个就是正日子了,到时候去听就明白了。听说这次……”他指了指上头:“天都塌了!”

这话一出,可没人敢接他的话,大家面面相觑,轰的一下就散了。

这谁敢接啊,不是作死么?

不过也有人纳闷,怀疑后头那人是胡扯,上一次天塌了时,京里是啥样大家可都是见过的,可这次……

不免就有人半信半疑的,等到了开审那一日。这京中男男女女扶老携幼的就朝着午门那头走。

走到皇城里头了,这些平日里住在外头的平头百姓们可就再不敢多言语了,只敢战战兢兢的跟着牌头、保长往里走。再往里,往日里神气极了的牌头保长们也不敢乱动了。

放眼望去,四周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他们这些人站在后头,踮起了脚跟,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也只看得见素日里有些名望的人也跟他们一样拼命往里瞅呢。

他们这群人的前面,威风凛凛的站着穿着黄马褂的军爷们,个个不苟言笑,神色严肃。

里头一溜儿坐着的人,他们都不认识,可不妨碍有那眼力好,懂的人开始小声的解说。

“哎呀了不得了!”

“怎么了?”

“那边儿,那边那几位看见了么?”有人激动的很,指着远处坐着的那几位。

“看见了啊,怎么?”

“了不得,那可是……”这人激动的口齿不清了都:“世袭罔替的王爷们那!知道什么是世袭罔替吗?就是那一家子永远都是王爷!”

“哇!!”旁边的人登时炸开了锅。对他们这些京里的小老百姓来说,就是一个王爷的称号都觉得是顶了天的大老爷了,如今还加了个世袭罔替,一家子永远都是王爷什么的,简直就是太厉害了!

好多人就瞅那几个王爷去了,旁的人还掰着手指头算呢:“国朝初年的八位,礼亲王、郑亲王、睿亲王、豫亲王、肃亲王、庄亲王、克勤郡王、顺承郡王,还有后头的怡亲王!这次虽然只能看见几位!但这一辈子能见着这么几位爷算是值得了!”

“可不是!一辈子也就只见这一回了。”就有人感叹。

“唉呀!”有人惊呼:“看那边!”

刚才光顾着看王爷们了,仔细一瞅,这在座的,除了王爷外,还有人认出来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头头们;再仔细看看,那王公们下头那一溜儿坐着的人……

就有人数了,边数边咋舌:“吏部、礼部、兵部、户部、工部、刑部!这六部的大人们都来了啊!”

“还有宗人府的!”他旁边就有人眯起眼睛了,这人的打扮一看就是个落魄的旗人。

“乖乖!这么多大官!”有人的腿有些发软了。

“看那边!”有人突然又发现了不对,在大堂的靠近皇城的那一侧,一个大大的帐篷下头摆了像是屏风模样的东西,那帐篷周围围了不少兵丁,护卫着那帐篷。

“那边是谁啊?”就有人好奇的问了,先头那个眯起眼睛的旗人望着那头,迟疑了一下:“这么多人守着,别是……宫里头的人吧?”

“宫里头的人?”人群又是一阵惊呼:“难道宫里头的娘娘?!”

有人的腿这下是真的软了,还有人忍不住了,甚至有个粗嗓门,身上穿的不怎么好,一看便是家里窘迫以及的汉子禁不住喊了一声:“桂花儿!阿玛在这儿呢!”

他这一嗓子刚喊出来,旁边的人就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要命了你!”

幸好此刻人多嘴杂,广场之上嘈杂不已,他这一嗓子没引起人注意。倒是那大堂上头的动静又引起了人们的主意。

那大案两侧,搬来了两把椅子。一左一右。

右边那把椅子前头,还搬来了四面屏风,将那椅子团团围住。

这是做什么?下头的人立刻伸长了脖子看着。

“开了开了!”就有眼尖的人看见那皇城的大门开了。里头鱼贯走出来一群人。

那群人经过的地方,两旁的兵丁全都跪下行礼,那排场看的外头的老百姓们又是一阵兴奋不知道这是什么人来了。

待得那群人走到大堂中间,就有人指着其中一位年纪稍大些的说:“那不是礼亲王么!我还以为今天只来了几位王爷呢!那边还有庄亲王!还有睿亲王!”

“了不得!”有人就算了,惊呼:“这次可是九位世袭罔替的王爷们全赖了吧!”

“可不!”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这时,礼亲王、睿亲王、庄亲王三人向叶朔略行一礼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叶朔也顺势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是大堂左侧最前面的那把椅子。

“那是谁?!”有人不禁惊呼:“连王爷们都要坐他下面呢!”

“难道是皇上?”有人又激动了。

“胡说!”有人白了他一眼:“没见识!皇上的衣裳是那颜色吗?皇上的衣裳可是黄色的!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

“可不是,皇上登基都多少年了,那位我瞅着年纪挺轻嘛!”

“……”旁边有懂的旗人听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位虽不是皇上,可估计很快……就会是了。

很快,后头又有人过来了。

不过过来的这位是从大帐篷那边儿过来的,四周被数个宫女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纵使大家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过来的这位是年轻还是年长,不过看见左侧那位王爷起身同右侧这位打了个招呼,就猜测估计这位是什么年长的娘娘也说不定。

待人都到齐后,就有人看见礼亲王同那位年轻的王爷说了句什么,那王爷点了点头。

接着,便有个声音大吼一声:“肃静——!”

随着他这声大吼,在场的军爷们也同时提气出声异口同声大吼起来:“肃静——”

人群登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大堂上头。

“带人犯魏氏——!十五!”

“来了!来了!”人们伸长了脖子看着,不远处,一群侍卫押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那两人穿着白色的里衣,披头散发的,赤着脚,手脚上全是两指粗细的铁链子锁着,那脚上的镣铐更是令他们举步维艰。

这两个人脸都埋到了胸口,像是生怕被瞧见似的。

两人被推到了堂前,腿窝被踹了一脚,刀背啪啪在肩膀上一敲,不由自主的就碰的一声跪趴下了。

其中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那个叫魏氏的女子的挣扎着爬起来,一仰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上头就有人怒斥了一句,接着,站在侧面的侍卫上前来,拿着一个板子,捏着那魏氏的脸,啪啪啪的照着那魏氏的嘴巴子就来了三下!

那声音清脆的哟,听的在场的诸人都忍不住摸了摸嘴,莫名觉得有些嘴疼。

“念!”上头人发话了。

“嗻!”下头一个小吏应了,打开卷宗,声音洪亮吐词清晰的开始念起卷宗来:“兹有人犯魏氏,魏清泰女也……”

叶朔与礼亲王等人目光漠然的看着跪在下头的魏氏,这也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要将魏氏此人所犯下的罪孽一一大白于天下,自然是少不得要将此人的生平念上一遍了。

“魏氏初入宫,为长春宫洗脚婢也。”

“乾隆九年,先孝贤皇后贤德,荐魏氏与先帝,魏氏始承恩露。”

“先帝!”听到这儿,人群一下子炸开了!懂的人都愣了,先帝的意思就是皇上死了,这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人们登时窃窃私语,一阵骚乱。

“肃静——”军爷们又是异口同声大喝一声,震住了人群。人群安静了下来,上头那小吏重又开始念了起来:“乾隆十年元旦,先慧贤皇贵妃旧疾复发,期间,魏氏封贵人。正月二十三日,晋位为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