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期怔了下。

她竟然,认出了自己。

讲真,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变化太大,有时候连自己都认不出原来的自己了,更别说是别人。

可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她的姑姑,竟然能认识!

季子期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病房的一边,跨步上前,脚步停留在床前,看着那个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的人,颤抖的唤出那个久违的称呼,“姑姑……”

一声“姑姑”,让她泪流满面,原来她唐家竟还有活人。

唐语嫣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跟她说着话,季子期哽咽相对,明明心痛的几乎要碎掉,却仍是死死的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

夜色渐渐变得愈发浓郁,唐语嫣最后是在哭泣中睡着的。

本来就憔悴的脸色,此刻变得更加苍白,在浓郁的夜色中,就像是一个面容枯槁的女鬼。

……

很久很久之后,她从病房里走出来。

下了楼,走出医院门口。

想到刚才姑姑问的那句“凌锐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鼻子忽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酸涩,她莫名其妙的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多年的委屈,多年的困苦,在心中不断的发酵膨胀,此刻一**漫无边际的朝着她侵袭过来,将她所有的坚强全盘摧毁。

忍了好长一段时间,可当年那些美好那些幸福不受控制的一幕幕涌上来,对比着如今的凄凉,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夜风吹过来,扑打在她的身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冷。

她蹲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目光茫然而无措。

身体上的温度在一点点的减少,她终究是泣不成声。

冷风袭来,纤弱的身子止不住的哆嗦,季子期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无边无际,她找不到黑暗与光明的出口,只能蹲在原地徘徊,没有人陪伴,孤独到极致。

夜风刮的凄厉无比,就像是一个在肆虐的魔鬼,呼呼作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刮风的缘故,路灯一直都闪闪烁烁忽明忽暗,大雨伴随着打雷的声音,一阵刺眼的光芒过后,闷雷的声音骤然响起,震耳欲聋,路灯随即全部熄灭,应该是因为下雨联电的缘故。

许久,她从地上站起来,朝前走去。

偶尔有车辆经过,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季子期恍若未闻,没有坐车,也没有打伞,她一个人在雨中,一步步拖着自己沉重无比的心情,在路上盲目的行走。

没有了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吱——”

轮胎堪堪擦过地面,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钟凌锐熄了引擎,将车停靠在路旁。

很多事情积攒着,一桩桩一件件,压垮了钟威的身体,让他日渐病重。

他再恨他,但说到底那也是自己血浓于水的父亲,没办法看着他生了那么重的病而不顾。

快到医院的时候,前面好像是出了什么状况,一直堵车,在他前面的车子都原地不动,各个司机也骂骂咧咧个不停,钟凌锐直接将车子驶入了马路一旁,停下了车朝着前面走过去。

终于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钟凌锐才发现了前面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所以会堵车,是因为第一辆车的前面有一个人在行走,速度慢的不能再慢,难怪后面的车一直都不能通行。

闪电划破了夜幕,瓢泼大雨下的更为猛烈,兜头而下,万丈光芒闪过的那一瞬,钟凌锐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都跳到了嗓子口。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夜以继日出现在他梦里的人,此刻竟然走在路中央,像是没有察觉到身后危险的车辆一样,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喇叭鸣笛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司机仍然骂骂咧咧的诅咒着前面找死的人,钟凌锐冲过去,将她打横抱起,快速离开路中央,堵塞的交通这才恢复了正常。

他抱着她,一直走到医院里面,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急切的问,“依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季子期只是茫然的摇头,脸色惨白,紧咬着自己的唇瓣,似乎快要咬出血来。

冰凉的小手扶在长椅的扶手上,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苍白的脸色上面也早已经湿透,不知道是因为泪水,还是因为雨水。

钟凌锐心痛如绞,看着她脆弱的样子,不敢多问,想要抱抱她,却又不敢抬起手,只能在旁边陪着她。

季子期一直没有出声,最终是他先打破沉默,“我带你回去。”

她依然沉默,没拒绝。

或者,再确切点说,是不想开口说话。

钟凌锐最终调动了全身的勇气,抱起她,朝着医院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