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语然当即变了脸色。

厉景擎脸上的神情依然如刚才,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变化,姿态温漠:“语然,正是因为我们朋友多年,所以我才对你说这些话。我提醒你,无论在任何时候,永远都不要试图去触碰钟守衡的心,你招惹不起的。”

“……”

程语然看着他,不说话。

见她沉默,他继续道:“……他现在没有去考虑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因为他刚才在跟那个女孩子吵架,失去了理智,等到他的理智恢复过来,变成平时里那个对人冷漠绝情不苟言笑的男人,再去考虑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可能就不会像是现在这么安稳了。”

程语然的目光闪了闪,口吻变得有些稍许的慌乱,试图为自己辩解:“唐依心的心不在他身上,我只是觉得钟守衡没必要因为一个她而如此委屈自己而已。”

“委屈不委屈,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旁人没有资格去评头论足的,包括我,更包括你。”厉景擎笑了笑,眼神凭空多了一抹锐利,看似闲适的外表下,掩饰着一丝杀意:“我跟你说一件事吧,有一次我跟钟守衡与别人有个合作要谈,然后约在了一个夜场所,领班的带了一群女孩子过去,然后他带走了一个叫什么心儿的,但是却最终什么事都没与那个女孩子发生。第二天我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了一夜的烟,眼眶泛红,回过头来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这辈子,我忘不掉她了’。语然,你从这件事中,能听出什么?”

听出了,他真的是为了一个唐依心,断送余生欢了。

听出了,他这辈子被一个唐依心死死的困住了。

听出了,除了唐依心,钟守衡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人了。

……

这一晚,钟守衡跟合作方的洽谈,照常进行。

若不是红了眼眶出卖了他所有,单单是看他表面上的那种淡漠,恐怕别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男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性的情伤。

很多媒体派来的记者都在外面候着,想要抓拍下一些什么新闻,可最终,连钟守衡的半个影子都没有见到,唯一见到的,就是一个女孩子脚步匆匆的从他待过的包厢里快步走了出来,然后离开。

很诡异的一件事,是不是?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最快的速度之间从夜场跑出来,季子期失魂落魄的快步走在街上。

她有些累,但是却又不敢停下脚步。

走着,她还可以让自己累一些,忙一些,不去思考别的。

一旦停下来,她就会分心,想起刚才的那些事情。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朝着哪个方向走的,更不知道自己是要去一个什么地方。

终于,到了最后,浑身上下,再提不起一丝力气,她才停下脚步,蹲在路边。

季子期蹲在路旁,扶着一旁的树干,低着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眼角的泪是以一种怎样的速度脱离眼眶之后又滴落在地面上的。

说真的,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她已经很久、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有多久,这么放|纵的让自己哭过了。

二十二岁那年,她承受着对于她来说算得上是毁天灭地性的痛苦与打击,也颓废了一阵子。但那一阵子过去,她没有从此就一蹶不振,因为她不能那样,因为她的人生还很长很长。

似乎就是从那一天起,她拒绝再向这个世界示弱,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被隐忍在咬紧的牙关后面,都被隐藏在攥紧的拳头里面。

后来她用了七年的时间,才敢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面前哭,才明白了作为一个女人,眼泪并不是羞耻。

但即使是在她像一个战士般的活着的这些年里,仍然有一些禁忌是她没办法克服的,比如现在的这场伤。

明明知道一场心动一场心痛,可她终究也没能避免,终究,万劫不复。

浑身冰凉,麻木,连疼痛感都一并消失了,直到最后,泪水流尽,再也哭不出来。

钟凌锐之后,她不止一次的警告过自己,永远不要再去触碰爱情这种东西,它太伤人,也太致命,给人带来的痛苦,更是太不容让人忽略。

跟谁在一起,对于她来说,已经无所谓,只要没有爱情,一切就都好说。

她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聪明的女子。

她为自己考虑了那么多,直到最后,发现那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即便一个女孩子再聪明,当真正的情爱覆灭心头冷漠之时,也难免会受伤。

一旦受伤,就会流血;一旦流血,就会痛。

之前考虑过的,做过的心理准备,在这一刻,没有任何意义。

刚才,钟守衡对她说的那几句话,对于她来说,杀伤性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