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爱民如子么……?”胡曼夏希一边在心底里称赞自己的计划,一边用餐刀使劲地切着鸡肉。“让你们爱!让你们爱!让——你们爱!”

没过多久,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从商会主楼的后院里头晃出,一个直奔城头西边的印染坊,一个往靠近城墙的贫民窟一路小跑,还有一个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往同业们的家里逛。

“真要做得这么绝?”刚刚饭前才愁眉苦脸的几个同业现在坐在一起,脸色稍有舒缓——但现在他们眉宇之间改成挂上了一个天大的问号。

胡曼夏希尽量把声音压低,但又显得特别胸有成竹地说:“哼,要是这么做这批粮食能出掉一半,那总比全部烂在库里要好。我首先声明,我可是一捻(手指相碰)的面粉都不会出给这些混蛋的,老子宁可用面粉砌墙,用装满麦子的布袋筑堤坝,也不会便宜了这群该死的黄皮混蛋!”

此言一出,商人们的眼神都变得坚定不少。其实对于他们来说,道理就是如此:向来只有官儿陪自己闷声发大财互利共赢的,哪有官儿自己想要独吞的,还美其名曰(真实不真实两码事)为国为民的?这不成!

“那,煽动那些穷光蛋上街撒泼打滚,能否师出有名,不被追责?”其中一个商人战战兢兢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虽然今天胡曼夏希提出的方案不是什么烧粮仓,杀特使之类的激进措施,但这一套在海泽拉尔城里也算是绝无仅有史无前例,在座的粮商们除却胡曼夏希之外都有些放不下心。

“市民可以用任何非暴力,不阻碍其他市民生活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在一定范围内行动自由。”胡曼夏希紧跟着读出了手中的《南埃尔塔各城市暂行治安条例》里面的内容。“这群异世界人以为放松了那些穷鬼身上的枷锁之后,穷鬼们就会乖乖听话。太天真了啊!”

说罢胡曼夏希就开始哈哈大笑。他还有一句无情的后手没有说出来:一旦那些士兵真的动起手来,一方面死伤的人是他拿来攻讦埃尔塔中央政府逼迫其让步的最好依据;另一方面,死的是只能要饭乞讨的穷鬼,与他的潜在客户以及财产都毫无损失。

唯独有一点让他有些不爽:那些衣着最为破烂的贫民,平时还能自食其力,冬天就只好靠领主的施舍过活;如果他们大规模地死伤,那么那个该死的全权特使就能少消耗不少粮食了。

与此同时,贫民窟里的“集体宿舍”里,也有不少人在做着相应的打算。

“如果那些拿着长枪短刀的士兵动起手来,我们可保证不了继续为胡曼夏希大老板做事哦?而且到时候你承诺的报酬也得一丝不少地全部支付。这一点你得讲清楚,不然我们是不会接受任何交易的,就算是施舍我们也不要。”

“好好好,这点也依你们。”胡曼夏希的心腹能够感受到那个贫民窟当中最壮实的男人背后那些灼热的眼光不断啃噬着他背后的面粉袋,但面前的这个壮汉,靠力工养活一个大家庭的巴兰哈姆显然足够理智,也足够有威慑力,足足让他翻出了胡曼夏希先生告知他的底牌。

“如果能够保证这样的前提,那我们全心全意为胡曼夏希老板做事也不是不可以。嗯,伙计,你办这件事有带胡曼夏希老板的印押来么?”巴兰哈姆轻松地像个商人一样伸出手,示意对方握上,以此宣布成交。

巴兰哈姆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确切地说,他做过几个小商人的护卫。只可惜他几年前在一个冬日的早晨跟着主人过冰河河面时不小心踩到了薄冰,掉进了冰窟窿。主人和同伴费了全力才没有让他溺死冻死,但从此他的一条腿就不灵便了。

从这点看,根本没有带自家老板印押的伙计根本就是诓错了人——也正因为这点,他的冷汗霎时就下来了。

胡曼夏希在出发前明确告诉他,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让自己的印押或者任何身份证明掌握在对方手里——他不想落下任何把柄,这样才有可能全须全尾地逃过异世界人可能带来的危机。自古富贵险中求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但根植于商人心底的信条在这里还要再加上一句“狡兔三窟”。

“我没有带……胡曼夏希老板说他的一言之诺就值得这个价钱……”

“荒唐!”巴兰哈姆瞬间变了脸色。“我怎么知道不是一个伙计,而是你家老板胡曼夏希在跟我讨价还价?这件事没有他亲自来按手印或是你拿来他的印押,我们就死也不做!”

“那,事成之后……不,现在给你们的面粉多一倍!”伙计不仅冷汗流得后背湿透,还不敢直视这个壮汉射来的凌厉目光。

“哎,你是不是不太懂商人的规矩?”巴兰哈姆吃吃地冷笑起来,“你是不是偷了你家老板的面粉,来和我谈这掉脑袋的生意?这点诚意都没有!”

“是,是,那您还有什么条件吗?”

“条件?”巴兰哈姆不灵便的腿抖动了两下。“没有这点诚意,来和我谈什么条件?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没有他亲自作证,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为他办事!滚吧!你这个胡须没长全的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