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晋阳还在她的身体里,她却当着他的面吐了一地,房间里散发出像酸奶变质了一样的恶臭,石晋阳的欲|望一下子就跌落到谷底。

看着她的眼泪哗啦啦不由自主地掉下来,他想起来,她其实是大病初愈,刚从高烧里逃脱,现在还在重感冒中。她好不容易胖出来一点,最近几天又一下子瘦了回去,几乎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瘦削、病弱,脸色一直维持着苍白。

他退了出来,从另一边下床,没有心情再去思考还肿大的下|身,穿上衣物,从浴室里拿了一个脸盆出来,凑到她的脸下。

她吐得都是酸水,也是,这几天她住院,基本没吃什么,只喝了一些粥,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石晋阳蹲在她的面前,傅琢玉顿时有些吐不出来了,胃里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她把荡下来的头发捋向而后,抚着胸口重重地吁了口气。

她摆在床边的拖鞋上都是她吐的污秽,她只好从另一边下床,赤着脚从地上拿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走向浴室。

石晋阳跟在她的后面,拉住她的手臂。

她甩开他,转身冷漠地注视着他深邃的双眸:“石先生,我连洗澡的资格都没了么?”

石晋阳本来想送她去医院,但被她的冷言冷语刺痛,不由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心软和多管闲事,眼中的担忧和温存瞬间消失,他指了指地上的脏污,面无表情地说:“洗澡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房间打扫干净?”

傅琢玉冷吸了一口气,胸口忽然很闷很闷,闷得她透不过气,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身上。她的背上冒出一股恶寒,心脏莫名地抽痛。

窗外的雨一直下,滴答滴答地滴在她的心上。

她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找了一块抹布出来,去浴室里湿了水,她看着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厌恶地闭上了双眼,但最后还是跪了下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这世界那么大,她只不过是最渺小不过的存在,她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很重要,重要到谁都喜欢着她,谁都能体谅她,谁都会关心她?难道石晋阳真的喜欢她吗?不是,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玩的玩具,他只是觉得她很可笑,或许也觉得她很可怜,所有人都在利用她,所以他正好借此和她玩玩游戏罢了。

干爹是什么时候把真相告诉他的?又告诉他了多少?也许,在他说他喜欢她之前,他就知道了全部。说出那句话,不过是为了让她变得更可笑罢了。

现实正在给她一个个耳光,让她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不要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不要认为谁都应该围着自己转,事实上,每一个人都不过是这个世界创造出来的一颗棋子,上帝喜欢看戏,所以才有了人类的存在。而她,是最卑微的人类之一。上帝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上帝喜欢看她自甘堕落的模样。

明明天气并不冷,但她还是觉得冷,地板的凉意从双膝上钻进了骨子里。她弯腰,擦了几下便去浴室洗掉抹布,来回好几次,终于将地板擦干净。她将那双她曾经一直穿的拖鞋丢入了垃圾桶,又把石晋阳拿出来的脸盆洗了个干净。洗完她把脸盆拿到石晋阳的眼前,问道:“我吐过的脸盆,你还要么,不要我就一起去扔掉。”

“扔了吧。”

傅琢玉笑了笑,拿着垃圾袋和脸盆转身。

石晋阳想让她不要出去了,但伸出的手在半空中举到一半却停住,他想了想还是放了下来,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后。

傅琢玉没有拿伞,出来的一瞬间她忘了外面还在下雨。她并不太在乎,甚至于她走到了雨里,才被滴在她j□j在外的脖颈从思绪中拉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入了雨中。

她伸出手,雨滴落在她的手心中,冰冰凉的触觉,很快她的手心中就装满了水,像一个小小的水池。她的脸上满是水滴,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很爽,在心里咆哮期待着暴风雨能够来的更猛烈一些。

她丢完垃圾,慢悠悠地在雨中踱着步子,她又回到楼下,想拿出手机来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并没有带出来。她不想上楼,对着楼上那扇窗户里透亮的屋子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路灯将她的人影倒映在地面上,影子斜着,浸在了浅浅的水塘中,看上去很瘦,她不禁淡淡地笑了笑,看来自己又减肥成功了呢。

初夏的晚风穿梭过层层雨势抚上她的脸,她觉得很冷,不由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她将下巴搁在手臂上,静静的发着呆。

雨下的越来越大,大到她快睁不开眼,她便闭上了眼。

如果有一刻能够大脑空空,什么都不用想,什么烦恼都没有,该有多好。

为什么她还这么年轻,却总觉得活在世上很累。她如果对着别人说出这句话来,大概所有的人都会嘲笑她,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尚未踏入社会,尚未体会世间险恶,说出这样的话不可笑么?

可是从爸爸去世那一刻开始,她忽然之间一夜长大,她觉得从那一段日子自己像老了十岁,不过十岁,却尝尽了世间冷暖,她那时以为最艰难不过如此,却不想如今又屋漏偏逢连夜雨,就连她唯一的亲人,最信任的人都在骗她,将她骗得团团转。

她觉得心很痛,痛到不能呼吸,痛到她只想昏昏欲睡,这样便可以让痛意减少一点,其实石晋阳这么对她,她尽管难受,但远比不上她母亲和曲弈城给她带来的打击。世上最痛不过是亲人的抛弃和欺骗。

她将脸埋在手臂和双腿中,任由雨水落入她的头发中,沿着头皮经过她的侧脸,在她鼻端掉落。

殊不知在她后方的楼栋里,有一个人影执着一把伞默默伫立在角落,看着那一抹弱小萧瑟蜷缩着的背影坐在灯火阑珊处,埋着头一个劲儿的哭。

他想她又该生病了。

是他不好,但是他忍不住。他以为她的闯入是黑暗的生活给他的一缕阳光,但最后上天却告诉他这不过是一场骗局,其实她只是一个开始,让他更悲惨的开始。

上天要他堕落,他不想却无能为力,那至少他要把罪恶的源头一起拉入地狱,这条路上若有她一起来陪他,那也不算太过孤寂。

他对着那道背影沉吟了许久,刚想推开门给她递上一把伞。突然一道明亮刺眼的灯光闪进了他的双眸。紧接着是急促响亮的刹车声。

石晋阳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驾驶室里冲了出来,飞快地跑向了傅琢玉。

是叶桉。

哦,对了,是他接的傅琢玉的电话,他报了个地址叶桉就急急地挂了电话。叶桉焦急的样子几乎让石晋阳产生了怀疑,也许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傅琢玉?

傅琢玉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是不是她太奢望有个人能把她从这个泥潭里拉出来,以至于看到了叶桉正在雨中向她跑过来。雨很大很大,大到她都迷糊了双眼。

她昏昏沉沉的,脑袋很沉,就像里面装了一个铅球,她头往哪儿歪,铅球就往哪儿滚,那铅球撞的她疼得牙关都在颤,身上冷得发抖,脸上却烫得厉害,她觉得自己恐怕是又发烧了,并且烧糊涂了,甚至听到叶桉的声音在她耳边来来回回:“琢玉,琢玉,你怎么坐在这里,是不是石晋阳把你赶下来的,他连一把伞都不给你?!”

她抬起脸,睫毛上的雨滴不断落下,她不断地眨眼,叶桉的脸离她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