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专家坚持把雕漆脸谱搬上展台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他们都是专家,知道雕漆脸谱的价值。他们没有私心,只是想把中华文化最精髓的一面呈现出来。可以预见,观看展览的人势必万万千千,中国人也好,外国人也好,见到雕漆脸谱后那种惊讶和震撼的表情必然会一波接一波。中国人观看之后会产生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自尊心,对于凝聚整个民族的向心力有着积极作用。外国人观看雕漆脸谱之后,会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深深震撼,会对我中华文明产生由衷的崇敬之情,对提升中国的国际地位有积极作用。故宫博物院作为全世界最知名的博物馆之一,就应该多多展出这种无与伦比的瑰宝,让世界刮目相看。我们韬光养晦了几十年,是时候崛起了!华人内部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台北故宫有宝无宫,BJ故宫有宫无宝。是改变这种无知的时候了,让全世界华人看一看,故宫里的镇馆之宝是多么不可思议。

如此众多的好处,难怪各路专家坚持要展出。即便是我这种鼠目寸光的人,也能掰着手指头细数展览带来的种种好处。若非雕漆脸谱本身还有未曾揭开的秘密,我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展览。现在的问题是,在没有搞清雕漆脸谱底细的情况下展出,万一出现我和柳师傅所遭遇到的诡异事件,后果会有多么严重。我简直不敢想。

胡所长自然比我更清楚这种可能发生的后果。但是这家伙此时却淡定的如一条喝醉的狮子,任凭如何挑逗,没有任何一丁点反抗的意识。

“老胡,不,所长,你就眼睁睁看着雕漆脸谱上展览馆?出了问题咋办?”我最后问了一句。

老胡又猛喝了一口茶。他这么大口大口的喝水,不怕尿频吗。“我当然想阻止,你给我一个阻止的理由。”

“我……”我一时语塞。真的没有理由去阻止,所谓的闹鬼在各路专家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没办法,除非你在明天之前能把雕漆脸谱发生突变的事实拿给各路专家看,否则什么也不要说。”老胡最后摊牌。难怪他能淡定地喝茶,他的心其实已经死了,这么多天、这么多次实验都没有结果,一晚上能扭转局面?

我能看出来,老胡其实心里一直在着急,比我还急,心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扑也扑不灭。他频繁地喝茶只是在用水浇灭心头的火苗。

我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半躺在沙发上。茶香犹在,我嗅到的却是一股无奈和不甘。

“其实也不是没有转机……”老胡放下茶杯,望着窗外的红墙说道。

靠,这老家伙果然有后手,刚才一直在玩儿我!“所长……我……”我站起来走到胡所长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想……想揍你一顿!”我伸出拳头狠狠在胡所长左肩上来了一拳。这老头儿,火烧眉毛了还能开玩笑。

胡所长双手一摊,淡然的表情里露出一丝无奈。他所谓的转机,其实就是最后一搏,毕竟展览后天就开始,实在没有太多的应对时间。老胡的策略很简单,就是采取拖延的战术,尽量把雕漆脸谱入展览馆的时间往后拖,拖到晚上。这一晚上是最后的机会,如果雕漆脸谱有异变发生,就有了不展览的理由,如果还是没有异变,那么展览谁也拦不住。

胡所长其实挺无奈的,他在抱着最后的一丝努力去阻止这件事。至于结果如何,只能看天意了。

我主动把这项任务揽下来,就算拼了命也得把这个白天扛过去。胡所长拍拍我的肩头,相信我能把事情办好,不管我用什么法子他都支持,哪怕是坑蒙拐骗,不过前提是别把他卷进去。毕竟老胡的身份是所长,办什么事都得以大局为重,那么多专家都倾向于展览,他明目张胆采取各种手段阻止的话就显得不合适了。

我转身准备离开,这才发现王册和小季不在场。胡所长说他们在负责寻找狐狸的下落,目前有了长足进展,老狐狸在英华殿一带的活动规律基本被摸清。更多的粪便和皮毛被发现,估计不久就能找到狐狸的老巢。

我不以为然,发现再多的粪便有什么用?终极目标是查找猫胞衣的下落。我感觉王册现在已经偏离了目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只狐狸身上真的合适?

胡所长让我少管闲事,放跑三只小狐狸的事儿还没跟我算账呢。我一缩脖子,敢情老胡知道是我主动放跑的啊!我赶紧抽身走人。

太和殿广场的东边有一座建筑叫体仁阁,体仁阁的再东边有一座藏书楼叫文渊阁,里面曾经收藏着仅有的几部四库全书原稿之一。故宫的文渊阁与圆明园的文源阁、避暑山庄的文津阁、沈阳故宫的文溯阁合称为北方四阁,每一座藏书楼中都珍藏着一部四库全书原稿。此外清廷又在镇江的金山寺建文宗阁、扬州大观堂建文汇阁、杭州西湖孤山圣音寺建文澜阁,合成南三阁,各藏一部四库全书。北四阁藏书只供皇家点阅,南三阁藏书可供普通学子参阅。文渊阁的藏书,最直观的就是供皇帝和军机大臣们参阅。

本次木器展就在故宫文源阁东边的几座建筑内举行,这片建筑有一个古怪的名字:三座门。本来这里是清史陈列馆,现在暂时改为明清木器展展厅。

我直接来到展厅,好家伙,准备工作已经热火朝天的展开。一些木器大件率先运到,立柜、屏风、木雕佛像等等一件一件往里搬。本次展出的都是精品,每一件都堪称重器,万万不得有任何闪失。众人虽然干得热火朝天,但是却有条不紊,忙而不乱,大家心里明镜似的,磕碰坏一点都是天大的责任。每一件文物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再生的,损坏一丁点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我是佩戴着工作证进来的,所以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基本上能够自由出入各个展厅。展厅以三座门为中轴,分为东展厅和西展厅,西展厅以大件为主,什么八仙桌啊、立柜啊、屏风啊等等大件都在西展厅,因为这里宽敞,适合摆大件。东展厅以小件精品和部分漆器为主,对空间要求较低,主要是突出层次感。

我在东展厅转了一圈,一些小件已经陆陆续续搬进来,正在布展。里面并没有看见雕漆脸谱。我长出一口气,雕漆脸谱还在库房里,老胡的计划还来得急实施。我一溜小跑赶奔西三所,那里现在是展品的中转站加库房,小件的木器都得在这登记、修补、制定好保护措施以后才能运往展厅,雕漆脸谱自然也在其中。

此时西三所的人比平常多了两倍,各路专家工匠进进出出,一派忙碌。距离展览还有一天,每一分钟都非常宝贵。我在西三所的木器室和漆器室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雕漆脸谱。我一阵头大,东西都找不到,计划如何实施……

偏巧这时候看见了小刘,就是柳师傅的徒弟。我赶紧迎上去,问小刘雕漆脸谱在什么地方。小刘说东西还在一位老专家手里,一会儿他要去取。

我说你要太忙的话,我帮你去取,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儿。

小刘说不行,本次展览有严格的规定,谁负责哪一件文物,都分的很清楚。也就是说每一件展品都有专门的负责人,平均每个人负责三到五件,特别重要的展品一个人单独负责一件。小刘就是专门负责雕漆脸谱的。

我无计可施,本以为能替小刘去取东西,那样就好办了。现在看来得另想办法。我要求陪着小刘一起去,这次小刘没有拒绝。我们出了西三所直奔外东路的彩钢房。

小刘急着把脸谱取回来,走的比较快。我一直想着心事,走的比较慢,渐渐落在了小刘后面。看着小刘的背影,我突然产生一股冲上去拍他一板砖的冲动。把他拍晕,我冒名顶替去把雕漆脸谱取走,隐藏一白天,整个计划就算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