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眸比黑夜更加深邃,就像深海中的漩涡。

傅琢玉说:“我跟奶奶说好了,我们先去吃饭。”

他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傅琢玉忽然搀上他的手,嫣然一笑:“叔叔,你来过乌市吗?”

“来过一次。”

傅琢玉眼睛一亮,“叔叔,你明天就要走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才见到你。我带你去吃我们这边最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你们这边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他问。

“你一定没吃过。不过有点远……”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过去的话,应该还没关门。”

“走吧。”他说,把手放了下来,傅琢玉的手顺着他的动作荡了下来,下一秒却有一只手掌贴上了她的手指,将她的小手煲仔了手心中,牵着她向前走。

傅琢玉有一丝忡怔,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脸,也许是没发觉这个动作的旖旎,也许是习以为常,也许是毫不在意,总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不妥。

他拦下一辆计程车,像前几次那样为她打开了后座,然后松开了她的手,让她坐进去,自己则绕到了副驾驶。

傅琢玉还没从刚才的那一丝慌乱中安然退出,以至于司机师傅问了几遍去哪里她都没有听见,倒是听见了石晋阳叫了她一声“甜甜”,她心跳漏了半拍,从云端回了神,怔怔地“啊”了一下。

“去哪里?”石晋阳重复问了一遍。

傅琢玉这时才觉得尴尬,连忙给师傅报了个地名。

司机师傅听到地名,看着小姑娘这般模样,好意地提醒:“那地方过去得有一个钟。”

“没事,师傅,走吧。”猛地从后视镜中注意到石晋阳打量着她的眼神,她不由地摸了摸后脑勺,“刚刚想奶奶的事想的出神了……”

司机又说:“听说那地方最近挺乱的……”

石晋阳终于收回了视线,转而偏头看向司机,表情冷冽,司机被石晋阳的目光震慑住,不再多嘴,一脚踩下油门。

这种时候还没有关门的大约就两种地方,一种就是夜店酒吧之流,另一种就是专门候着没什么大作为的夜猫子、玩乐主义者的黑暗料理。

零点,大笨钟敲下属于第二天的钟声。而石晋阳和傅琢玉在一家大排档里坐下。

石晋阳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景象,脏乱的街道,酒醉胡闹嘈杂的人群,破旧油腻的店面,这样的环境会让人很难相信这里的食物会有多干净。但他今天只是陪客,不该有过多的要求。

老板娘似乎认识傅琢玉,笑眯眯地说:“呀,小玉,好久没见你了。怎么这么晚,从学校里过来的?最近怎么不过来了,是不是学校里太忙了?”

傅琢玉笑着摇了摇头:“阿姨,您别说的我以前很贪吃似的。不说这些啦,阿姨,我要吃臭豆干,您先上三份行吗?我转学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多吃点,都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吃到这么地道的味道呢。”她瞥了一眼石晋阳,想了想,说,“再来条鱼,来盘酱鸡,再来两个小炒,随便什么蔬菜都行。嗯……还有两碗饭。”

老板娘回去准备,傅琢玉看上去很兴奋,她搓了搓一次性筷子,摆放在石晋阳的面前,“叔叔,你别嫌弃他们这里不干净,但是老板烧的东西很好吃的。我以前在这附近上学,常常来这里吃。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人也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石晋阳觉得自从回了乌市之后,傅琢玉整个人就和在杉市的时候不同了,就像一条奄奄一息的鱼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水池,如获重生。表情都丰富了起来,而不是像在杉市那般怯怯懦懦,就连语音声调都似乎高了半个调。而她近来的表现也比在杉市时成熟了许多,俨然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他有一种错觉,傅琢玉并不是他所以为的她,没有他想象中的脆弱,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稚嫩。就像第一次他见到她,她在同三个小混混抗争,如果没有他的出现,也许她也并不会出事……

远远的就闻到一股臭味扑鼻而来,傅琢玉望着越来越近的臭豆干,开始跃跃欲试。她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沾了秘制酱到了嘴里,因为刚出炉的太烫,她掩着嘴哈了好几口气,才敢咀嚼,下肚之后她对老板娘翘起了大拇指。随后她把泡沫盒往桌子中间一放,把秘制酱往上一倒,夹了一块到石晋阳碗里,“虽然杉市也有,但是口味还是不及这边,这边的酱汁味道非常好,你一定要试试。”

盛情难却,石晋阳把还冒着热气的臭豆干晾了晾才吃,傅琢玉着急地问他觉得怎么样,他点了点头,又自己夹了一块。

只见傅琢玉粲然一笑,眉眼弯弯,是真真切切地笑进了眼眸中,黑色的瞳仁亮的如两颗钻石闪耀。

山珍海味吃多了,最后才会发现粗茶淡饭才是饕餮盛宴,人间美味。

应该是饿了快一天的缘故,他们俩这顿饭吃的甚是满足。

傅琢玉说:“总算最后给了你一个好印象。”

石晋阳说:“我对乌市的印象从来就不坏。”

傅琢玉欲言又止,最后笑了笑:“叔叔,谢谢你。这阵子如果没有你……”

话还没说完,余光好像瞥见一抹不知什么的黑影正急速往这边飞过来,哪知下一秒她的脑门上就受到了强烈的撞击,撞得她颠三倒四地摇晃,晕眩感接踵而至,好像有几滴水迹从眼前滑落,前方的事物剧烈地晃动着,然后慢慢变得模糊不清,水迹在她的脸上流动,她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用手背了一下脸颊,只见手背上多出了一滩血红。

她还来不及惊呼,一刹那间往后一倒,人便不省人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