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琢玉花了好一番力气,把石晋阳拉到了沙发上坐下。

她坐在他的旁边,弯下腰想要执起他的脚。

他的脚有些重,偏偏他还非常的不配合。

傅琢玉没好气地说,“喂,说随便我怎么样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石晋阳表情慵懒,“我哪里说话不算话了?”

傅琢玉抬头瞪了他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了,这人还这么赖皮。

她费了好大劲终于把石晋阳的右腿置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撩起他的裤脚之前,观察了一下他的脚底,很干净,只有几个看上去不知深浅的划痕,没有血迹,她迅速把他的裤脚推高,发现刚才还留有已经凝结的血迹都不见了,他的伤口藏在男人浓郁的毛发下,她不得而知。

看样子他刚是去卫生间处理伤口了。

傅琢玉皱了皱眉头,语气很是不善:“石晋阳,你难道不知道用自来水洗伤口很容易发炎吗?!”

石晋阳不置可否,反问道:“怎么不叫我叔叔了?”

傅琢玉不屑地撇了撇嘴。

石晋阳又问:“我可以将你这个表情理解为在骂我?”

傅琢玉从药箱里拿出紫药水和棉签,拧开瓶盖,棉签上沾了紫药水,瞬间变得一团紫,她边对着脚底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擦拭,边说:“不好意思,我不是在骂你,而是在鄙视你。你让我叫你叔叔,但你怎么能这么幼稚?”

“我幼稚?”石晋阳不可置信地问。

傅琢玉说:“至少不幼稚的人不会用水去洗伤口。”

傅琢玉替他擦完紫药水后,又拿出剪刀,把纱布剪成一个个小方块,仔细地对准他的伤口贴好。

石晋阳说:“没必要用纱布,走路不方便。”

“幼稚。”傅琢玉对着石晋阳,颇有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眼中似含着淡淡的轻蔑。

石晋阳蹙了蹙眉。

傅琢玉解释:“我已经把不便捷减轻到最小了,不用纱布,你又经常走路,对伤口的愈合没有好处。”

她连续两次说他幼稚,这让他心中微微不快。石晋阳默不作声,低头看着傅琢玉换了一支棉签,剥开他腿上的毛发,寻找伤口。

傅琢玉问:“就因为发现我不见了,所以你就虐待自己?”

石晋阳顿了顿:“没有,不小心碰到的。”

傅琢玉佯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明白了。你是不小心碰碎了花瓶酒瓶茶杯,又不小心把那些碎片扎进了皮肤里。”

石晋阳无语,被人嘲讽的感觉非常不爽。

“不痛吗?”傅琢玉又问。

“你呢?”石晋阳反问,“你知道你爸是因你而死的时候,你痛吗?”

傅琢玉手中一顿,沉默了许久,继续面无表情地给他擦紫药水,“能不说这些么?”

石晋阳说:“刚刚你的故事还没说完,你现在可以继续了。你爸爸出了车祸,之后呢?”

“爸爸出了车祸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那么多所谓的债主,我都不知道我家什么时候欠下了那么多债,我还记得那些人操着刀,甚至有些人手里还有枪,他们面目狰狞的模样,有一次我跟妈妈出去,回来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家里一片狼藉,没有一个完整的角落。从此以后,我的家就没了。”像是怕眼泪又掉下来,她迅速接下去说,“后来,我和妈妈就遇见了曲弈城。曲弈城是唯一一个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来参加爸爸葬礼的人。他帮我们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给了我们一个可以住的地方。爸爸去世了之后,我得了暂时的失语症,不会说话。曲弈城还特地给我请了心理医生。他工作很忙,但是一有空就会陪我。我很感激他,所以他让我做什么事,我都义不容辞。”

“那现在呢?还感激他吗?”

傅琢玉点点头,“还是一样。不能否认,他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一臂之力,说的难听点,如果不是他,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傅琢玉顿了顿,看着石晋阳的双眼,“你也不可能遇到我。”

时钟悄悄地走,又走到了晚上。客厅里没有开灯,但是傅琢玉的双眼就像两盏灯,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有一瞬间,石晋阳觉得她爱上了自己。但他知道那只是假象。

他面无表情的问:“所以呢,你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傅琢玉指了指他的左脚,示意他换一只脚。石晋阳这次很配合,直接把脚放在了傅琢玉的腿上,并撩起了裤脚。

傅琢玉的腿一沉,心也跟着沉下来。

但她微微笑了起来:“我想要你收集的曲弈城的所有资料和文件。”

石晋阳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你手上所有的,曲弈城跟我说过,你曾经偷偷在他房间里装过监听器和摄像头。”

石晋阳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可以把他和你母亲的视频录像调给你,并不留复件。”这是他可以为她做到的底线。

傅琢玉摇摇头:“叔叔,我要所有的文件,并且你那边不留任何复件。”

石晋阳注视了她很久很久,她亦没有闪躲,大大方方地回视他。她甚至看见他黝黑的瞳孔中那个自己,小小的,挂着虚假的笑容。